2012年7月31日 星期二

少年情事



對著鏡子,一向自認超級自戀的酷酷虎突然嘆息說:“看見鏡中的自己,感覺到好像不是自己。”

我瞄了瞄鏡中人,會心一笑。

思緒飄到很多年前,回到像酷酷虎這樣只有14歲的某一天,被媽媽責罵之後,當時的我就如今日困惑的酷酷虎般,端詳鏡中人時,才發現曾幾何時一張屬於兒童的臉,已逐漸變成少女的臉,彷彿那是一張不是自己的陌生臉孔。

那麼多年後,我理解酷酷虎此時複雜的心情。

這兩年來,配合酷酷虎進入青春期,我盡量不再把她看成小孩子,反之願意信任她的能力,讓她可站在探索成為“大人”的位置。

外形蛻變的酷酷虎,常導致多時不見的親友,認不出這個從兒童變成的少女,一些人戲言媽媽以後會有很多“炒鴛鴦”吃(北馬人喜歡調侃人家女兒外出拍拖回家後,女兒男友會打包“炒鴛鴦”孝敬長輩)。

有時,連學校一些相熟的教師,也愛開玩笑的和我一起作弄酷酷虎,問起她在學校的“戀情緋聞”,氣得酷酷虎反擊說:“你們這些大人真奇怪,一邊又說不鼓勵中學生談戀愛,一邊又整天亂給我們配對,現在是怎樣啊?”

當然也有一些親友,面對家里的少年少女談戀愛為長輩帶來的煩惱之際,也忍不住來“恐嚇”我說:“你家酷酷虎現在還沒有遇上戀愛對象,才能把話說得那麼大聲,不然以後你也會像我們這樣煩惱。”

其實,很多人都來試探我:如果酷酷虎談戀愛,你怎樣?

凡走過青澀年代的父母,總該都明白,情竇初開的青少年一旦掉入戀愛漩渦,到時父母再多的勸告都聽不進耳里,說得更多就會帶來更多的衝突,父母越是反對,明明沒有這麼喜歡也偏要為挑戰父母的權威,而義無反顧的去愛了。

趁酷酷虎尚未為情所困,先坦誠讓她了解我的想法,雖以開放的心看待,但不會特地鼓勵青少年談戀愛,只想讓孩子明白,會“喜歡”是人類自然情感,但年少青澀時要懂得自愛自重,人生還很長遠,不需要這麼年輕就把對方認定為結婚對象,考量學業和前途為重之際,更要避免少年情懷鑄成錯事而耽誤自愛自強的成長過程。

當然,現在講甚麼都言之過早,沒有人有把握是否一旦掉入情網的老虎會昏了頭,但是我沒有保留的讓酷酷虎知道自己在年少時走過的路,作為孩子參考的借鏡,其他一切讓孩子自己想。

這年頭,處理孩子的“戀愛學”,是家長的“新功課”。

2012年7月25日 星期三

創作生命力




曾幾何時,我家酷酷虎貼在牆壁上的帥哥樂團“飛輪海”海報被拆下,精裝版的CD已被打入冷宮,取而代之的是實力派的“Green Day”樂團,從此生活中到處都是Green Day的歌聲。

酷酷虎有時一邊聽歌,一邊告訴我關於她的偶像從小到大的生活際遇,從原生家庭生活到現有的家庭狀況,團員之間如何建立起患難兄弟的經歷,以及樂團創作的主題,都瞭如指掌。

某天,載送酷酷虎到某單位主辦的作文比賽現場,途中聆聽Green Day的歌聲,酷酷虎說起這樂團的曲風和歌詞都有多變的風格,我們不由得討論起一個人往往對生活有體驗,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創意,溶入任何一種創作中。

因為對生活有感受,注入創作中的元素才會有感情,有生命力,而經歷過某種程度的痛苦後,創作內容往往比一直順利無憂的經驗中衍生的作品,更有令人感動的生命力。

酷酷虎同意這個說法,並以她的偶像為例,就“具有深刻生活感受和經歷”對創作的影響,作出比較。

在討論中我們抵達了作文比賽現場,突然看見數名學生抱著作文範本在背讀,我不禁感嘆:“參加作文比賽也要背讀?!”

酷酷虎說,她其實不想參加這些很傳統的作文比賽,賽會的題目大多數側重於議論題,而她不喜歡硬繃繃的限制,總是喜歡翻轉傳統,把文章寫成嘻笑怒罵的形式。過去她從賽會現場出來後,常常都會興緻勃勃且迫不及待地跟我分享她寫的內容,當然我喜歡這些刁鑽的文筆,跳脫作文範本的框框格式。

但是創作的賽果並沒有標準,都是依據評判的主觀而有不同的結果。幾次下來酷酷虎發現自己隨意的創作,溶入生活真正的體驗和感受,卻總比不上既定寫作格式,不禁意興闌珊的覺得沒有必要再參加比賽。

而我的看法是既然校方賞識她而讓她代表參加賽會,那麼也沒有必要放棄在不同的賽會中吸 取經驗的機會,只要忠於自己的感受創作,賽果不重要。

酷酷虎說,她所喜歡的其他樂團,也有一些是早期具有個人創作風格,但後期卻被評為迎合商業需求而變質,失去個人的風格特色。

寫作和音樂創作,有些人忠於自己的創意和感受,塑造出個人的風格特色,賦予創作結晶生命力。同樣的,有些人願意迎合市場需求的格式而作出妥協。

創作的鑑賞力原本就是主觀的,而創意的原動力卻是忠於自己的感受。

就是這樣而已。

2012年7月18日 星期三

光熱本無痕

某天,我家酷酷虎正享用早餐,聽見一名長輩聊天時,提到社會上為華教出錢出力的人,只是一時被人記得功勞,時間過去了就不會有人記得,在上一個年代為華教的付出,到了這一個年代都不會有人知道。

酷酷虎聽後,反應迅速且語氣堅定沉穩的說:“不是這麼說的,即使現在的人不知道,但那些人在那個年代的付出,卻已經讓那個年代的許多人受惠。”

長輩聞言,楞住了。說不出話來。

而我,被酷酷虎感動了,因為一直以來,並沒有想到只有14歲的孩子,酷酷的外表下卻有比更多大人更懂事的感悟,我很高興有一個懂得感恩及體恤為華教付出者的孩子。

其實,很多人都會認為那些為華教出錢出力的人,做的一切是為“名”為“利”,可是只有真正在為學校、為華教投入心力和金錢的人,才會知道要發達、要出名,如果去學校、去辦華教,那麼答案只有一個:對不起,找錯地方了!

即使這樣,還是有人認為,既然為學校和華教付出都不會得到名利,那做的人就是“傻瓜”。

這些年來,非常慶幸自己的職業是記者,可以在大大小小的學校里,看見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學校的付出,常常看見各校面對不同的困境時,學校和董家教的領導層都同心協力的作出無私的貢獻,他們當中很多人就是有這股“傻勁”,付出的過程中不求回報,所以一代又一代的孩子,都是默默付出的華教支持者的受惠者。

然後,在那一代的華教中受惠的孩子長大了,又源源不息的有一代又接一代,願意為華教付出的人,傳承延續的輔助華教的發展。

我很欣慰於酷酷虎體恤到這些為華教付出的人的用心,也從中了解這些無利可圖的人,在做的不只是局限在某一個時代,而這些甘心為付出的人,他們根本不會在意多少年後是否還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

通常,只有不做的人,才會講很多無謂的話。正在做、一直在默默地做的人,他們既然選擇為學校和華教無私付出,我覺得他們才不會在乎現在有沒有人歌頌他們,更不在意未來有沒有人必須記得他們。

兩天後,我到區內一所學校采訪紀念館歷史走廊開幕儀式,學校的董事長表示紀念館里的歷史走廊,陳列的文史資料緬懷從過去到現在獻身華教的先賢、良師的豐功偉續以及學校的資料,以讓後來者了解華社先賢遠矚高瞻的辦學精神,同心協力的站穩崗位,為華教獻出力量。

我看見那所學校歷屆董事長、校長等的相片和名字都陳列成表,校史資料中提到的一些人, 今天都已經不在人世。

走出紀念館歷史走廊,想到酷酷虎堅定的語氣,想到許多曾經做、正在做、默默做、悄悄做的許多人,不管做多做少,光熱本無痕。然而,每一分曾經發出的光和熱,就是讓母語教育傳承不息的薪火延續的凝集力,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摧殘,更不是時代過去就失去意義。

2012年7月11日 星期三

大家一起洗洗碗

我家酷酷虎的學校舉行義賣會那天,我走到學校食堂旁,看見數名教師和一群初中學生正一起忙著洗碗。這讓我想到張惠妹唱的:“我要為你做做飯,我要為你洗洗碗,然後滴一滴汗,滴在愛的湯……”。

“老師,我們為甚麼必須洗碗呢?”,有學生一邊洗碗,一邊問。

在義賣會的前一天,其中3節不用來教課,而是教師帶領學生們根據所分配的工作小組,一起進行準備工作。被分配到食物組的學生,有些挍蝦殼來制蝦麵湯頭,有些切蒜頭,酷酷虎則幫忙剝雞肉絲。

“老師,我們來學校不是讀書嗎?為甚麼要挍蝦殼、剝雞肉絲呢?”

確實是有學生這麼問教師,為何要洗碗,為何要做廚房事務。根據教師們聊起的情況,一些學生真的是在家里從沒洗過碗,在學校里獻出了“第一次洗碗”的記錄。

看到這里,也許有一些家長會心疼孩子要“幹這些粗活”,因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寶貝,家里即使沒有女佣“KAKAK”服侍,媽媽也會一手包辦完這些事務。也許有些人會“打抱不平”,認為“華教悲歌唱不盡”甚麼的。

你又怎麼想呢?這是一個值得拋給現代家長思考的問題。

以積極的心態看待,這對那些過於被呵護的孩子是最好的磨練。誰說去到學校一定只是要讀書上課,如果一年里就有那麼一兩次和那幾節課,是用來進行課本以外的事務,讓孩子從中對日常瑣務有親身體驗,那麼以後再做家事就會得心應手,他日離開父母身邊獨立在外生活,就不會形成“生活白痴”。

在義賣會每個檔口,一些董家教成員和全體教師,一起配合學生們進行準備食物及出售各種物品的工作,從義賣會前徵求物資、準備熟食工作,到當天開設檔口,以及活動結束後的善後工作,都動用到許多人力物力。

最令人感動的是,學校以外的華團與公眾,也有許多人都無怨無悔的以行動支持。我看見一名朋友在面子書上載烹制500粒雞蛋和煮咖哩飯的相片,配上感言指“這幾天淋雨,身體感到不適,但後天就是學校義賣會,不可以病倒。”。義賣會結束後,她滿臉歡欣地說:“雖然很忙很累,但為華教堅持是值得的”。

酷酷虎的叔婆也為我們準備義賣的麵食,清早6點多去到叔婆家,接過分文都不收卻熱騰騰的一大鍋麵時,指尖泌透了一股暖暖的感覺,真的有這麼多人,都在默默的做,沒有人知道,也一直在做。

剛看見一則報導說外州某獨中學生在父母同意下,由師長帶領跨州出售義賣會固本為校籌款而受非議,更因此出現面子書專頁吸引網民熱烈討論獨中悲歌。

當然我絕對認同政府應平等資助獨中發展,但覺得只要不是太誇張過火的方式,讓孩子為參與義賣會而在安全考量範圍內出售固本、或者洗洗碗、做做廚房事,學習課本以外的另一種體驗,對孩子的成長來說並不是“悲歌”,太“嬌縱”的孩子才悲哀。

2012年7月4日 星期三

雜燴心情看華教

我家酷酷虎有一名友族學姐,最近考進拉曼大學中文系,她用筷子進餐、參加二十四節令鼓,自小在華校唸書,中學時甚至因喜歡華文而要求家長讓她進入獨中求學。

讀到這名友族從小學到大學對中文求知熱忱和堅持的新聞之際,上周在加影舉行“東南亞華文教學研討會”的報導內容,反映在泰國、印尼、緬甸等,長期都面對華文師資不足,大馬也有此問題,但相較之下華文教育的發展反而是比周邊其他國家較完整。

人們常掛在嘴邊說,華文教育是華人的母語教育,東南亞國家中,新加坡看起來是以華人為主的國家,但早年卻因政府的政策側重英文教育、輕華文教育,以致等到中國在國際市場崛起,新加坡才快馬加鞭的發展華文教育,結果新生代普遍出現對華文沒興趣,覺得華文太難的情況。

友族熱愛中文,華人捨棄母語教育的交錯情況,間中是關乎“口味”選擇,或以“前途”作為指標?是執著於“民族教育”,還是教育大前堤下其實沒有邊界?其實也沒有答案,也沒有所謂對錯了。

和朋友談起在紐西蘭的大姐,將在年底偕她女兒回來探親,朋友感興趣的想知道我那個在紐西蘭出生長大的外甥女會不會講華語。其實從小至今,大姐母女在家的“家庭媒介語”都是華語,所以外甥女感興趣於聽中文歌曲,也喜歡港台偶像,小學時甚至有參與華僑開辦的華文班學習華文。在洋人環境中長大,卻沒有流失母語的傳承。

再想到哥哥有一對在新加坡出生長大的子女,恰如獅國新生代般兼學習英文和華語,哥哥一家的“家庭媒介語”是英文,孩子們的英文掌握能力強,但對華文似乎沒有熱忱。

回頭再看留在大馬的二姐,二姐一家的“家庭媒介語”是英文,女兒從來沒有唸華校,兒子中小學在華校唸書,但對華文缺乏興趣,反之英文的掌握能力得心應手。不過,這對子女都能在口頭上以華語和人們溝通。

然後再看看我自己,我們的“家庭媒介語”是華文,酷酷虎在獨中求學,華語掌握能力遠比英語強,成長過程側重的是華文教育。

只是把範圍縮小到到自己原生家庭的4個兄弟姐妹,就發現原來我們在不同的環境中,分別引導下一代5種不同的教育模式,在不同的國度里對母語教育的心態出發點,或輕或重,對下一代也帶來不一樣的影響。

從友族對中文的熱忱、“東南亞華文教學研討會”的剪影,到周圍親友對母語教育的立場,其實並沒有具體的結論。只是單純地看見,如果有堅持和熱忱,在資源貧乏的環境中仍會有人不言放棄母語教育的傳承,反之即使在優渥許可的環境中不覺得母語有值得傳承價值的人,母語教育和甚麼教育似乎是沒有分別的,這種大同教育立場通常也沒有甚麼民族負擔。